この世界はイチバン"アイ"してるの

誰ですか




繁簡皆用 看狀況和心情切換

  百里登風  

【柳切】棉花糖

张嘴,吃糖的姐妹篇,后续,也可以当作单篇来看。原本被我吃下去的棉花糖又吐出来当主题了

依旧有各式各样的食物串场

修文后16000+,写了一个多月,放出!心情好后会再校修,就先这样(


角色属于许斐先生,OOC与柳的智商被我吃了。

有幸真,柳生仁自由心证。



Summary:


少年呀少年,14岁恋花刚抽枝。

「好きだよ?」和「好きじゃない?」

早起让花迎晓露开吧,别让答案在风中继续摇摆。




{Bgm for scene [ Kirihara Akaya ] 

- - marshmallow by kerakera} 

{Bgm for scene [ The sunset road ] 

- - Paper clouds }

 


——————————————



我很尊敬参谋,也很喜欢赤也。


「仁王前辈怎么办我觉得柳前辈一定是讨厌我了毕竟我做出那样的事而且——」


神啊,请让我不认识他们俩。


这是仁王雅治发自肺腑的祈求。




あなたの声マシュマロ




海堂薰在入口绕了好几圈,犹豫一会,最终鼓起勇气踏进公园。

这裡是从学校通往家裡的捷径,但由于公园没架设路灯,树木又多,一到晚上就是黑漆漆林影一片。桃城武几天前练习完和他同路去吃拉麵,揽着比他身形小一号的越前肩膀开始谈起公园裡的闹鬼事件,海堂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但那些关于树底下有幽灵的故事还是鑽入他的耳朵裡。

他敲敲脑袋,嘶了一声,要不是惠美的演唱会在七点半开始,他也不用抄这条捷径。

天上没有星星,月亮被云遮住了。

路两边的桦树与银杏被风吹得哗哗作响,一阵寒气从嵴髓升起,海堂不由拉紧身上的运动外套,缩着脖子加快脚步。

隐隐约约间,他好像看见树间站了一个人,定睛一看,那裡什麽也没有。

「错觉,错觉……」海堂不断催眠自己,他在心裡谴责为什麽要走这条路,从他踏进公园后,就觉得有双眼睛跟着自己。


突然,有人敲敲他的肩膀。

海堂浑身一抖,往前跑了几步才敢回头。立海大的切原赤也站在原处放下手,海堂拍拍胸口,原来如此,一直感受到的视线就是切原吗。

「赤也!」他鬆了一口气,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在发抖:「你为什麽会在这裡啊!」

切原歪头的表情很是无辜,他卸下肩上的网球包,从裡头抽出一本小笔记和笔,在上头刷刷刷快速写下:「我迷路了。」

「你迷……」海堂想起先前切原邀请他和日吉若与财前光来参加水灯祭,结果在切原的带领下四人在大冈川差点回不了家,区区横滨就如此,他完全不怀疑切原有在东京迷路的能力。

「那你现在该怎么办?有打电话给你的学长了吗?」

「手机没电了。」切原写道:「你能带我回神奈川吗?」

也许是海堂犹豫的时间太久了,切原又写下:「地铁站就行了,我知道怎么坐地铁回去。」

地铁站离这裡不过十分钟的路程,只要用跑的能勉强赶上演唱会,海堂舌头一鬆:「好吧,我带你去。」

「谢谢。」


四周仍只有树叶的沙沙声,切原太过安静了,平时的他应该蹦蹦跳跳毫无章法地分享无关紧要的大小事,现在却却从头到尾不说一句话,埋头走在他身后。海堂尝试和他搭几句话,切原只回答一个问题。

「我刚动过声带息肉手术,所以没办法说话。」

海堂不知道息肉是什麽,半知半解,哦了一声。

两人的脚步声一前一后,恍惚间只剩下一人的,海堂停下,后方的脚步声也停止,他迈开脚,行走节拍稍微快了些,后面那人响起的脚步声打着一模一样的拍子,海堂回头,切原和他保持一些距离,他发誓这不是错觉,那双绿眼睛明明在黑暗中,却彷彿在发光。

切原举起板子问怎么了,海堂僵笑着摇头,嘴角不断抽搐。他从口袋裡掏出手机,用生平最快的手速发简讯给乾贞治。

几十秒后他接到乾打来的电话,手机铃声让他又吓了一跳——今晚过后他的寿命搞不好只剩半条——他按下通话键,来不及打招呼,乾就先问他:「海堂,切原在你那?」

「是的。」海堂回答:「怎么了?」

「你们在哪裡?」乾没有回答,继续询问海堂。

「在山本公园。」海堂固然疑惑,稍微张望了下,向前辈报上位置:「这裡有松树,饮水器,我看看还有什麽……」

他转身看向后方。

那裡空空如也,一个人身影也没有。  

「不见了……」

海堂头皮发麻,那瞬间他感觉到全身上下的寒毛都竖起了。

人是不可能凭空消失的。

「前辈,前辈我觉得我真的遇见了——」海堂报告,一转身,切原的脸在他眼前放大。

「——鬼啊啊啊啊啊」海堂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喊。




几分钟后,乾贞治领着立海的三巨头,在山本公园的某个草丛裡发现抱头瑟瑟抖个不停的海堂,和一旁抱着两个网球袋缩成一团的切原。

「海堂?」

「……幽……幽灵……」

「赤也?」

「……」





「你们这次的行为有点过头了。」

切原被柳生与玉川一左一右半诱哄着出了部室,幸村精市手叉腰站在丸井与仁王面前,两人端坐在板凳上,一个看天花板,一个看地面,就是不和幸村有眼神接触。

「puri,生气了。」仁王低声道。

「绝对生气了。」丸井也用气音说。

「我可没在问我是不是生气了。」幸村没好气地说:「这次你们的举动还波及到青学……」

「世界果然没那麽甜*。」丸井嘀咕。

桑原杰克轻轻咳嗽了一下。

幸村挑眉:「虽然我不相信这些阴阳术狐仙之类的……但这种东西不是会反噬施咒者什麽的吗?」

「哦,这个完全不用担心。」这次由仁王回答幸村的问题。


就算躲进月球,人要一句话都不说是不可能的。


他耸肩:「不过这件事也让我们知道,爱情有多伟大了。」

「仁王。」柳睁开双眼望向椅子上的白发少年,比起承述更像在警告:「赤也不是实验品。」

「是,是。」仁王的语尾由高到低再推上去,打了个圈。

真田瞥了椅子上明显在敷衍的仁王一眼,哼了一声,倒是没开口。

幸村亦不多言,口头劝告了几句,看时间差不多了,准备要大家散会。

「总之,别再出些怪主意了,你们不是不知道赤也会全部当真。」他总结。

丸井悠悠地叹气:「要不是赤也的恋情受到阻碍,我们也不用那麽大费周章的想方法来哄他。」




几天前,丸井文太被仁王雅治的一封简讯叫上了天台。

他盖上便当盒,刚出门就和要进教室的女同学相撞。丸井伸手扶住;「没事吧?」

「没事,又不是纸做的,你急着赶火车吗?」女生俏皮地眨眨眼。

「你们的『仁王大人』突然发令咒,要我速速前往天台。」

「午餐约会?真浪漫!你们俩感情真好。」女孩掩嘴偷笑。

「孽缘还差不多,搞不好他把自己锁在天台上了,要我去救他。」

丸井把女同学推进教室,往屋顶走去,他背身关上小铁门,在阴影处发现了盘腿坐在水泥地的切原赤也,与环着手臂靠在铁丝网上的仁王雅治。仁王朝他招手,切原一看见他就撇过眼去。

天台的风很大,丸井按住被风吹得乱舞的红色发丝:「神秘兮兮聚在这裡做什麽?」他来回看了看这对神奇的组合:「你们终于想拆了网球部了?还是想毁灭世界?」

「我宁愿世界被毁灭。」切原咕哝,只有仁王听见。

「紧急事态,」他用拇指点点切原:「赤也小朋友遇见感情危机了。」

「怎么回事?」

「嗯,青春期的少年躁动不安,情绪极容易有剧烈起伏,而他们也会开始想徵求团体认同感,以及渴望爱情……」

「说重点!」丸井一听就知道对方在背诵健康教育课本。

「我和柳前辈告白了,我搞砸了。」切原简明扼要的说。

丸井等了一会,没有任何下文。他将切原的反应与他说的话串在一起,心中喀噔一声:「拒绝了?」

切原默不作声,丸井又问:「你该不会还没听到答案就跑走了吧?」

「不,只是……」




午后那雷阵雨来得又猛又急。

就像下冰雹一样,数学老师是这麽和班上形容的,切原赤也没看过冰雹,怎么想都是一碗一碗刨冰从天空砸落的场景,上头分别淋了蜂蜜、巧克力酱、炼乳再舀一匙粉圆。他在课本上的函数图形线上画一颗小网球,原子笔在食指关节打了个旋,掉在本子上,手心被画一条蓝线。

切原全家在妈妈「下雨机率不论是50%或100%都是0%」理论的薰陶下,没有看天气预报的习惯,他嫌折叠伞重,带伞与否全看当天心情。


只要是下雨天,柳就会等切原一起走。

第六堂是班导速水的数学课,速水的课一定会拖到下课钟响后一、两分钟,所以班上都不太喜欢他的课,切原指尖敲着桌沿,和屋簷的雨滴比谁敲的速度快。同桌拐了他ㄧ肘子要他安静点,同时往他手裡塞一颗葡萄软糖。切原靠着这颗软糖度过了五十分钟,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却进入终礼时间*。

终礼结束后,切原抱起书包拉上拉鍊,一口气跳过五个阶梯,跳到楼梯中间的平台上,他不想让柳等太久,直直往校舍门口奔去,之后将近十分钟,切原站在佈告栏前,一个人和离校的同学们道别。

转眼间又一个十分钟过去了,切原听见简讯提示音,从包裡找出手机翻开掀盖,邮件箱显示有一封新讯息,是柳莲二传的:「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你先回家吧。」

「切原?你还不回家吗?」和他同班的名取看见切原从鞋柜拿出室内鞋,好奇的问。

「我还有些事。」切原一边穿鞋一边回头喊道:「明天见,名取!」


他头也不回跑上楼,抵达一整排都是三年级的走廊时才放轻脚步,柳的三年F班位在最底处,走廊上还有几间教室亮着灯,他们班就是其中之一。

切原先偷偷探头往窗内视察,确认教室裡只有柳一个人后,抬手敲门。

「打扰了。」

他推开门,柳坐在座位上抬头看着他,切原得意地捕捉到柳脸上惊讶,甚至有些欣喜的表情:「赤也?」

「柳前辈,下午好。」

「你没收到我的讯息吗?」

「看到了,不过我想和柳前辈一起回家。」切原在柳前方的位置坐下,被对方制止,柳挪动身旁桌上放置的书包和课本,拍拍椅子:「坐这裡吧,等我写完这几份表格就好。」

切原将脸往旁边凑,柳把身体往椅背靠,让切原更容易看到桌上的纸:「那是什麽?」

「料理实习的小组报告,我只差材料和一些流程。」

「有我可以帮忙的地方吗?」

柳弯起嘴角,用食指戳戳切原的额头:「你只要在旁边好好看书就行了。」

「哦,好。」

切原乖乖的拿出国语课本,读了几个字,眼神不由自主飘向隔壁的柳,最后他乾脆竖起课本,正大光明欣赏起来。柳的侧脸特别好看,切原的眼睛描绘着脸的轮廓,鼻子的线条,还有那双薄薄的嘴唇。

柳填完半张表格,抬起头,坐在他身旁的男孩双手扶着竖起的课本,目光却似乎一直都落在他身上。

「对不起,很无聊吧?还是我先把伞借你?」

「不会啊,我不无聊。」切原回答,趴到交叠的双臂上,他还想和柳待久一些:「柳前辈继续忙你的,我看我的书。」

柳对着桌上一格一格的事务表想起和切原回家路上会经过的红砖房,砖缝间有棵蒲公英,牆上的时钟显示再过一刻钟就即将五点,柳盖上了笔帽。

「我们走吧。」

「咦?柳前辈还没写完吧?」

「雨已经停了,时间也不早,我们该回家了。」

柳穿上外套,替切原拉好领带和衣襟,他们并肩踏出校门,踩上湿漉漉的阶梯石砖。


天空虽然还是灰矇矇一片,已经没有在飘雨了。

两人走在宽敞的路上,刚下过雨的街上人并不多,切原指着人行道玩着只能踩红砖,踩白砖就输了的游戏,一路上不停换脚蹦蹦跳跳的,娴熟避开好几个水坑,他偷偷打量着走在身旁的柳,真是奇怪,那比他高的侧脸,只是这麽单单盯着,怎么会令他有眩晕的感觉。

切原忽然就不走了,柳向前迈进三大步后察觉不对,转过身来,雨后的夕阳散在他的身上,暖暖的色调和柳莲二本人一样温柔。



柳莲二站在原地等他。

那无限的耐心和笑容彷彿只送给他一个人,这让切原有股荒谬的想法,只要他站在原地直到永远,柳也会站在那,永远地看着他。

他知道柳只有为他一个人带小饼乾,黄澄澄的布丁和醇厚甜香的明治巧克力,至少他没听过柳特地替谁留和三盆,并对这专属的待遇感到沾沾自喜。

切原是个简单的人,对他好就喜欢,对他不好就讨厌。不知何时对柳的喜欢积累成了爱,他开始注意到一些如果是以前的自己,并不会发现的小细节,比方让自己走在人行道内侧,勉为其难但还是和他分享一大口香草冰淇淋,喂他吃饴糖时专注的眼神。比起前辈对后辈的宠溺他更觉得是爱,也不知道哪来天大的自信。

切原深吸一口气,他决定好了,他一直在等待一个最恰当的时机,此刻正是个不错的机会。反正不管是答应或拒绝都有办法挽回嘛,切原在心裡安慰自己,答应就是「中奖了」,拒绝也只不过是「再来一枝」*罢了。他握紧外套口袋裡的拳头,嘴唇在微不可察地颤抖着。


切原赤也大声地,用当初大喊「我要打败你们三巨头」的气势说:  

「柳前辈,我喜欢你!」


然而他的自信和干劲在柳莲二沉默数秒后,立刻被全部瓦解。

他将左脚的重心移到右脚,又移回左侧,笑容凝固在切原的脸上。无论是拒绝或答应他都想好如何接招了,唯独沉默,他该把这个答案与哪个画上等号,秒针又跑了三格,切原明白这阵沉默意味着什麽了,他能够看见尴尬在两人之间蔓延。

他试图补救:「……的声音,我喜欢柳前辈的声音,就和棉花糖一样。」

天边飘来大片的云彩遮住落日,切原的脸被蒙上一层阴影,他揉搓着背在身后的双手,努力从牙缝裡挤出字来:「当然不是只有声音,还有……对,全部,」他想赏自己一巴掌:「柳前辈就像棉花糖。」

「……像棉花糖一样。」切原喃喃说道。

「这样啊。」他听见头顶上传来柳的声音。

切原迷迷煳煳拍拍脸颊,破碎的夕阳就像冬日暖桌上的橘子皮,拒绝只不过是再来一枝,他安慰自己,街旁的路灯一个一个亮起,四周越发晦暗起来,他思索着自己得离开了。

「我想到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切原赤也跑过了便利商店,跑上十字路口再穿过小巷,惊醒了杂货店前无精打采的金毛犬,脸颊上温热潮湿的泪水被捲在身边的风带走热度,变得冰凉,他只感觉到心脏跳得生疼,从鼻管吸进的空气有雨的气味切割着他的肺部。他咳嗽,又继续往前跑。  

他没有停下着自虐般的行径。

他不能停。

他想大吼大叫,攥紧球包背带的手被勒出印痕。他想跑得越远越好,到大坂,北海道,地球的另一边,没人认识他的地方,只要那裡没有柳莲二都好,在那裡他可以对着山谷大喊柳莲二我喜欢你并心满意足听着回音,告诉自己那就是对方的回答。

切原赤也气喘吁吁推开家裡的大门,踢掉鞋子时发出不少噪音,担任立海女高剑道社副将的姐姐正和社长讨论合宿事宜。她听见声响后跑出接待室,看见弟弟正站在厨房咕噜咕噜灌下一大杯冰水,连网球袋都还没放下。

切原咚地一声,将玻璃杯大力放在餐桌上。

「男人都是大笨蛋!!!」

切原奈奈子明智地选择不提醒弟弟他也骂到自己的这项事实。




「所以说,你还是逃了。」

切原满脸通红,憋了半晌愣是一句话也没吐出来,仁王看他缩着肩膀,垂下的黑色捲发遮住他的眼睛。

满溢的茫然淹没切原,他就像汪洋中无人理会的一块孤岛。

仁王叹气,挠挠后脑,手撑膝盖盘腿坐在切原旁边。他们三人围成一圈,一个抱着膝盖,一个低头沉思,一个用拳头抵着颊侧,啵地吹破一颗泡泡。

「有了,我突然想到一个方法。」仁王突然弹了一个响指,召回两人的注意:「但不见得有用就是了。」

切原抬起头,眼底闪烁着希望。

「我以前听班上女生说过一种爱情咒术,好像很灵验,但很少人能够做到。」

丸井问:「为什麽?太危险了吗?」

仁王摇摇手指:「因为达成条件太困难了。」便把方法,得准备的东西等,全数细细地告诉两人。

「必须持续一星期不说话?」丸井听了,忍不住咋舌:「去吃握寿司时该怎么办,比个鱼被抹脖子的手势?」

「反正又不是你不说话——如何,赤也,能够做到吗?」

「……行!」

切原赤也信誓旦旦地保证。

于是事情就这麽定下来了。



切原担心过要用什麽理由来矇骗老师同学们,仁王和丸井替他想出几个理由。好在平时上课切原不是睡觉就在发呆,老师点名问问题总会跳过他,头四天就这麽平安度过了。

然而星期五的班会课主题是辩论,切原已经好几週没代表小组上台,这星期他非担任答辩者不可。他感到烦恼,整夜因思考要用什麽理由请假而睡不好觉,他睡着了,又醒了,感觉只眯了几秒。姐姐不断砰砰砰敲门叫他起床,恍惚间他搭上公车,找到一个好位置之后就睡着了。

他做了个梦,和柳莲二一起去吃冰,碗尚未见底他就被公车司机摇醒了。司机问他已经到终点站了,你要下车吗?切原连忙点头答好,跳下公车后观察四周觉得景色有点熟悉,这才想起以前有次也睡过头坐到终点站,顺道去青学不小心将别人的网球场弄得一团乱,最后是柳莲二陪他陪罪回立海听真田说教的。

他脱下深色制服外套解开领带塞进包包,反正他已经迟到了,就翘一天课吧。他在东京街头晃悠,身上的零钱恰恰足够去游戏厅和支付一碗拉麵,顺利地撑过上午及午后。


但一切的努力直到晚上就白费了。



切原茫然地坐在公园裡的泥地上。

来接他的前辈们手裡一人一个手电筒,在暗夜的公园裡载浮载沉,切原的眼睛已经习惯了黑暗,好几团模煳迷离,刺眼的光,倒映在他的眼中连成一片白色,扰得他眼睛发疼。

好像有一副大罩子将他与世界隔离,有人正在说话,他听不太真切,但知道那声音就像手心下的微草一样柔软。

切原曾听说过,当人被伤害后会开始对外界的反应感到迟钝,他感到不以为然,他现在手脚又没受伤,只不过海堂那傢伙刚刚的尖叫声让他仍有点耳鸣。


「我们是来接你的。」幸村蹲在他面前柔声道:「事情我们听仁王说了。」

切原双手紧紧抱着他和海堂的网球袋,笔记本落在脚边的草丛上,被幸村捡起,翻了翻:「声带息肉?肯定是仁王出的词吧,好了,我们回家吧。」

切原扑上前夺回笔记本写:「我不……」

「我不回家,你想这麽写的机率是88%。」

「100%。」柳莲二纠正乾贞治,朝切原摇头:「赤也,仁王说了,那只是开玩笑而已。」

切原的笔停下了。

仁王前辈在开玩笑?

他瞪大眼睛,拇指不停无意识地按着自动铅笔的出芯钮,啪,过长的笔芯断了,他张了张嘴,想起自己还不能说话,幸村与柳的脸变得模煳,他觉得奇怪,擦擦眼睛,眼泪只越擦越多。

突然有一隻手伸来触摸他的眼角,切原吓了一跳,反射性打掉后才发现那是真田的手。「啊!对不……」他太久没开口,声音就像用钢刷搓碗一样糟糕,喉间还微带着痰音,几秒钟后切原才意识到是自己在说话,连忙摀嘴,但已经来不及了。

更令他惊讶的是,真田对手被拍掉这般无礼的举动并未有生气的反应,只沉默地将切原拉起,「回家了。」真田说道。

「可是」

切原写下,又用笔划掉这两个字。

他默默跟在前辈们身后,乖巧地向乾和海堂鞠躬道谢。电车上他透过车窗看见真田明显想搭话,被柳与幸村用眼神制止,他假装什麽也没看到。


那句没写出来的话语噎在心裡,并未说出口。



可是

我还没实现的愿望该怎么办?



这句话太任性了,就算写在纸上也一样。





会议结束,幸村精市拍拍手宣佈大家散会,所有正选鱼贯走出部室,只有柳莲二还留在原地。

「莲二?你不去练习吗?」

柳对真田弦一郎笑了笑:「我等等再过去。」

真田点头,出去时顺手关门,留下柳独自一人坐在部室的长椅上。


柳脸色凝重地打开笔记本,找到纪录切原的那一页,在特别备註切原喜爱甜食的后头加上:似乎有喜欢的人。他停顿了下,将似乎两个字划掉。摆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赤也有喜欢的人了。

柳不知道为什麽他要把这件事纪录下来,但那行被涂改过的字扎的他眼底生疼,柳在一旁画了个笑脸,觉得可笑又将那张脸涂黑,很快地那黑圆在柳的笔下长了两隻角和一条尾巴,一隻小恶魔在纸上对他举起手上的球拍,说「我有击溃你呦」。

部室门被打开,切原和其他两人走进室内,他们和柳点头打招呼,只有切原从头到尾低着头,一语不发。

「赤也,等等。」柳在切原拿着球拍离开前叫住对方:「我有事情想和你说。」

切原脚下一顿,求救似地看向其他两人。

「你留下就好。」柳强调,切原的样子使他没有理由的感到愤怒,这可不常见。

柳生好心地替他们带上门,切原说什麽也不肯离开门边,像隻被猎人逼到悬崖边的小野兔。柳无奈,他又不会吃了切原。 

「赤也,」他克制自己不要站起身,以免给切原更多的压力;「听仁王他们说,你有喜欢的人了?」

他已经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尽可能轻鬆,但切原的反应比预想更激烈,他的小学弟电击似的抖了一下,弯下背嵴看向地板,舔一下自己的下嘴唇,再飞快看向柳后方的置物柜:「是这样吗?」

柳也移开了视线,这不是说教,他提醒自己,手掌往运动裤上抹了抹, 上头全是汗,这应该怎么处理,没人教过他。

「这没什麽,我和你一样,所有人都会有这个,嗯,恋爱的阶段。」他最后决定从将心比心下手:「有时我们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对吧?」



切原眼睛睁的大大的,和柳的视线碰撞在一块,柳口乾舌燥。他在打关东大赛前都没这麽紧张过,这麽说会不会有点对不起真田?

「我的意思是,我们不必为这件事感到害羞。」

起码不用像自己的暗恋那般无法摊在阳光下。

切原的恋爱烦恼或许只是他将心送给了某位幸运女孩,而那名女孩此刻还未注意这件事,但切原一定可以掳获对方的心——网球部二年级王牌,阳光,热情,而且贴心,虽然有时有点粗神经。

柳掩饰地调整下护腕。

「你的意思是,」切原乾巴巴的问:「你也有……喜欢的人?」

敢情他说了这麽多切原只听见了这一句?

「对。」柳承认了,他没有在说谎。

「那现在你还喜欢吗?」切原问话的态度比刚才更小心翼翼。

柳迟疑了,随即发现或许这是个表明自己心意的好机会,于是他点头,接着深呼吸,等待对方任何继续深入的问话。

但切原没有让话题继续下去。

他低声嗯了一声,手摸到了门把。


「啊,对了。」柳站起身:「我今天有带夹心饼乾,记得你之前说过……」

「不用了。」

切原开门时没有回头。

「柳前辈,饼乾不需要每次都只给我吃的。」

门在切原身后关上,柳莲二眼裡只剩空荡荡的部室。







柳莲二绑好鞋带直起身,丸井文太吹着泡泡糖走来问要不要一组练习,他越过对方的肩膀见桑原杰克走向切原赤也,后者正低头调整拍线。

「柳?」丸井吹破泡泡,再次询问。

切原像隻小兔子般蹦蹦跳跳地,跟着桑原到另一边的网球场上,那以往是柳的位置,回过神来,他想起还没回答丸井的问题。

「好。」



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切原正躲着柳。

「你们真的没有发生什麽吗?」

就连真田也嗅出两人之间古怪的气氛,柳面对这个对方已经重複四次的问句,摇摇头,没有回答。

柳又过上了没遇见切原赤也的生活。上学时他不必拉着尚未清醒的学弟紧张练习是否迟到,放学后的街道上,自己一个人的影子被落日拉得细长,明明不常吃甜食,柳的置物柜裡饼乾糖果越积越多,丰盛程度可以和丸井的零食柜比拼,他的身旁空荡荡,多出时间能运用,可想不出要用什麽填补。

这种情况很微妙,说是冷战,他们在这几天没吵过任何一次架,说是切原赌气不理他罢,究竟为什麽切原不理他。柳抱着疑惑入梦,梦裡切原睡在他的身侧,宽大而洁白的羽翼包围住切原,羽毛柔软的尾部扫过他的胸膛,这细微的接触使他心口发痒,醒来后一旁的床单冷冰冰,谁也没有,他盯着卧室的牆面发怔,问题依旧没有答案。

切原像一隻猫灵活地鑽出他的怀裡,他越是想握紧拳头,手裡越是虚无。但更让柳束手无策的是他还有两个帮手,再加上他们的双打搭档就四个人。当柳在更衣室偶遇时,他的目光跑走了;当柳独自一人用餐时,他的笑闹声熘走了。柳甚至有一瞬间恨起切原——男孩尽其所能的,像个糯米团子般黏着他,使他一直以来都有种错觉,他们是串在一起,不可分割的。


  

然而现实硬生生的提醒柳,他们只是分离的两个个体。




落日馀晖将切原赤也的脸庞分割成一半金色一半黑色,他仰着头朗声对柳说,我喜欢你。

过于巨大的喜悦砸得柳脑袋晕眩,他低头看着对方,恍惚间想起两年前,少年跳上校门宣佈「我要成为立海No.1!」的姿态,那时他行经走廊自高处俯瞰,记忆与现实叠合,少年依旧那麽的无畏而猖狂,吸引他的目光,无法移开。

只要答应就好了,一切是这麽理所当然,然而柳对上那晶莹的可以拧出水来的眼睛时迟疑了,切原的喜欢和他的喜欢是一样的吗,是专属于他ㄧ人的喜欢还是能够和其他前辈共享的。倘若他们的心情无法画上等号,就如同将这一汪绿色池水给搅混泥泞。

这是错误,这是罪过。

但只要有那麽一点,柳所期盼的可能性……

柳还在摇摆,又听见切原说:「……的声音。」

当柳的脑袋将前后两句话併在一起后,他嚥下口中的「我也是」。

切原用他的绿眼睛接住了云彩,柳恍惚听见心有一部份正一点点裂开,切原手忙脚乱的不停解释再解释,他在心裡大叫,不用说了我已经知道不要再说,最后开口道出毫无重量的三个字:「这样啊。」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仍浮在空中,身体却已从云端坠入人间。




柳莲二小时候的确很喜欢棉花糖。

兴许是因为拉普达*的缘故,那时的小孩都有个乘坐飞行船上天的梦想,柳也不例外,他数不清几次幻想过躺在云上打盹的感觉,但是天空太远了,云太洁白,容易被弄髒,幸好还有软软的棉花糖,咬下去嘴角会甜滋滋的。

还没搬家前,他和乾贞治一起去的网球俱乐部门口,星期六下午会有个老爷爷在那卖棉花糖。他和乾一人出五十圆*铜板,老爷爷就会给他们一大支棉花糖,足够让他们一人一口,边吃边走回家。

一天他突发奇想,偷偷撕一小块拢在手裡,他将近78%的棉花糖让给乾,赶紧跑回家想和妈妈炫耀自己今天摘了片云回来。一路上他不断留意,拳头裡的云有没有飞走,会不会被自己握扁了,等柳气喘吁吁抵达玄关后,他小心地摊开手,得意举到妈妈的眼前。

掌心裡只剩黏黏煳煳一片。

现在的柳知道那只是普通的科学现象,棉花糖这种东西总是会在高温下融化。

但小时候的柳不明白这些。

全世界都在骗他,云骗了他,卖棉花糖的老伯骗了他。

小时候的柳莲二倒在床上,放声大哭。




切原赤也和他单方面赌气(似乎)的三日后,天空下起了滂沱大雨。

柳莲二站在校舍的佈告栏前,把玩伞柄上的标籤,他估算过,切原出现的机率低于20%,但柳还是想试那一点可能性。一阵大风吹来,雨水飞蛾扑火般,撞死在玻璃窗上。

两滴水珠向下蜿蜒而行,树叶将绿色渗进裡头,圆润澄澈。

好似谁的眼睛。 



有泪水在那双绿眼睛裡打转,看上去随时会突然滴落。

柳莲二从未见过那样的切原赤也。

男孩坐在公园草皮上,全身散发着一种无机质的木然,柳甚至怀疑他们找到的是一个长的像切原的娃娃,还有另一种可能是切原被一个他们看不见的泡泡给关住了,才会对四周和他们的说话声如此迟钝,但这个想法太过疯狂,立即被柳捨弃。

幸村丢给切原许多问题,然而切原只对「回家」这两字有反应。乾在他们身后报出自己的推测和计算数据,柳轻轻纠正对方:「100%」

他蹲下身与切原脸庞的高度平齐,这样能够清楚地看见切原视线的方向,微微低垂着眼皮,好像正和他对视着,他慢慢地看着,发现到,切原的眼神根本没对焦。

仁王在他们出发前有提过他和切原之间的对话内容,纵使有了前情提要,为了切原他们几乎走遍了一县一都,对方的态度令柳不禁微愠,他在某种心烦意乱,或许还抱有些微的恶意道:「赤也,仁王说了,那只是开玩笑而已。」

柳听见那层泡泡轻轻破裂的声音。

有光渗进绿眼珠,冰湖被光融化,泪水蜿蜒流下脸颊,在下巴凝聚滴落到切原腿上的笔记,变成纸上深色的汙渍。




玻璃上那两滴雨汇集成一颗大水珠,受不了重力的拉扯往下移。柳透过水滴蛇行的轨迹眺望窗外,底下雨伞漫天舞动,柳开始羡慕路过的一对男女,他们共撑一把伞并肩而行,手牵着手,挨得极近。

……再等十分钟吧。

一阵冷风吹来,有人推开了门。柳缩起脖子往门口看去,视线撞在从门口跑进来的人身上,他张嘴欲言,喉结上下滑动一下,震惊的力量使他没发出一点声音。对方倒是先开口了:「柳,柳前辈!」

切原的声音听上去很惊慌失措,显然也注意到站在那的柳,他全身被雨淋湿,身上滴落的水在脚边积成一摊水洼,就像刚从泳池裡捞出来似的。 

「你没带伞?」

「嗯,对……我刚要回家,结果路上突然下大雨,所以就跑回来了。」

切原眼神飘忽,解释的理由听上去合情合理。柳微微颔首,不去提醒对方,雨已经下了半个小时以上了。  


切原赤也张大嘴,打了个喷嚏。

柳问道:「你有可以替换的衣服吗?」

渗入头发的雨从额头滴落,切原摇头,将贴在脸颊上的湿发甩开。一隻温热的大掌抚上他的脸颊,是柳莲二,对方像个医生摸摸脸又探探脖子,最后一把握住他的手走上楼梯,切原认得这是往三年级教室的方向。

「这样下去你会感冒,先来班上,我有多的衬衫借你。」

那些被柳碰过的地方还留有体温,切原极想找一面镜子瞧瞧,自己的脸是否已经像番茄一样红。

他的思绪全繫在被柳攥着的那隻手上,一切彷彿电视剧或电影的剧情般,他用力握了一下手,确认这都是真的,在感受柳也握紧了他的手时,不自觉露出笑容来。

柳找出班上的吹风机,再跑去教职员办公室借了另一台,雨打在屋簷啪啦作响,切原用手抹开脸和手臂上的水珠,打了个寒颤,他的骨头快被冻僵了。

「先把衣服换掉。」柳抓住切原的手臂:「天啊,你的身上真的太冷了,快脱下来,我去拿我的衬衫。」

「好,好。」切原连连点头,他已经冷到连一句话也说不完整了。

切原的手指在离开柳的手心后又变的僵硬,他抬手开始笨拙地解钮扣,从脖子,胸前,腰际,最后将衬衫剥落挂在椅背上。

拿起吹风机时切原想起,等柳回来后,这间教室只有他们两人,且其中一个还裸着上半身。

「噢。」他喉头乾涩的发紧,攥紧手裡的吹风机,把手的纹路深陷手心印出凹痕,

「好了吗?」柳突然从背后出声,切原的一颗心差点从从胸膛裡跳出来。

「好了!」他的声音突兀地拔尖,切原连忙压低嗓子:「好,好了。」

柳将手上的衬衫递给他,幸好没有多问些什麽。


「只要是湿的衣服就脱下来,我们有两台吹风机,可以一台吹你的头发,一台吹乾衣服。」柳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麽,在交给切原自己的衬衫后他背过身,期间一直跟切原絮絮叨叨,听到对方应声后继续道:「我的柜子裡有衣架——你换好了吗?」

他没听见切原的回应,在心裡默数十秒后,转过头去看。

切原曾坐在部室的书桌上舀起蜂蜜送进嘴裡,如今那种窒息的感觉又席捲而来。柳的衬衫对切原来说还是太大了,宽大的领口快从肩膀落下来,大片白皙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切原看上去也很不自在,一会皱眉将衣领往上提,一会捉住衬衫下摆往下拉遮住大腿,往手肘捲起袖子的模样就像偷穿爸爸衣服的小孩。

这已经不是窗户,蜂蜜,或是克制的问题。



「我帮你吹头发吧。」柳朝切原伸出手:「你可以同时弄乾你的衣服。」

切原点头,柳用脚勾住他后方的椅子坐下。

从柳居高临下的角度能看见许多东西,他眼睛着重在锁骨打转——反正切原也不晓得——他打量后背被勾勒出挺拔的蝴蝶骨,那些不常被太阳晒到的地方在日光灯下透出一种白,还有些湿润的皮肤如瓷器闪闪发亮。

切原双腿并拢坐在地上,这种斯斯文文的坐姿引得柳有点想笑,连忙咳嗽了几声止住,他还想多欣赏ㄧ会文静的切原。

校服白衬衫的下摆堆积在腿根,波浪般略微起皱,柳对着那双白晃晃的大腿没来由的想起雪见大福,他暗自思忖,在白底画布上留下几点红色的确是个绝妙配色,思绪间大福换成麻糬,麻糬膨胀飘起,变成一朵棉花糖。



棉花糖是吗……

柳掌心下的头发开始恢復原本蓬鬆捲曲的样子,由于热风的关係,揉起来有些暖意,像晴天阳光下被烘烤的云朵。

比起我,他更像棉花糖吧。

柳轻轻扳着切原的脑袋,吹乾耳后的发丝。

然而切原在那天放学的路上,说自己像是棉花糖。

两块棉花糖靠在一起,会是什麽呢?




切原懒懒地握着吹风机,将出风口对准裤管裡吹,右侧裤管就像空中的热气球一样鼓涨起来,他左右轮流交换着,看它们充饱气又扁下去,玩得不亦乐乎。

柳将他的头转向一边,动作温柔地像是春风或擦过颊边的蒲公英,那样的小心,就像在对待自己唯一的一件珍宝。


被这麽对待,无论是谁都会喜欢上他的吧。


切原抿唇,想着想着,眼眶不禁红了。

告白失败后的晚上,切原躺在床上前思后想了很久,最后只得出还是喜欢柳莲二的结论,后来分开的那几日裡,他越发确定这样的心意。


「我想……」

「我果然,还是喜欢柳前辈。」


这一声告白混在吹风机的咆哮中,刚说出口,就散在风裡。柳没来得及听到,只看见切原嘴巴张张合合。

「你刚刚说了什麽?」柳关上吹风机问。

切原稍稍抬眼瞄向柳,噘起嘴:「我说我想吃马卡龙,等等想顺便绕去买。」

「麵包店在你们家反方向不是吗?」

「但我突然想吃。」切原道,他不常像这样耍小任性测试自己在对方心中重要程度,于是又不安地补上:「柳前辈会陪我……的吧?」



隔日练习时,柳望见切原抱着一袋马卡龙坐在长椅上啃呀啃,他走到切原背后还来不及说话,切原就头也没回叫了一声,柳前辈。

柳站着不发一语,切原右手举过头顶,食指和姆指拈了一块淡粉色马卡龙,仍旧没回头,说,给。

他用牙尖咬过马卡龙,让甜味在嘴裡碎裂散在每个角落。

对于切原理会自己这件事,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心情,切原收回手,舔去残留在指尖上的碎屑,那根指头亮晶晶的,柳心想裹着金色外衣的苹果糖或许也是个不错的甜点选择。




・  




从山坡滚下来的浓厚乌云开始聚集在运动场上方,幸村赶紧令部员们收拾外头的器材,不出他所料,在最后一颗网球被捡进篮子的几分钟后,天空开始开始下起雨,一道闪电发怒般,怒吼着噼过天际。


立海的正选们待在部室内,仁王提议乾脆来玩个快问快答杀时间,以7:1压倒性票数通过。

「我想送仁王一个很适合他的新封号。」柳生拿起桌上的纸和笔,写下「无事忙」三个汉字。

幸村对这个新称号很满意:「『立海的无事忙』,这个不错,汉字比片假名*看起来更有威吓性。」

切原问:「吴式盲*……是什麽?」

「就是这样……的意思!」仁王突然向前一扑,切原被吓到了,往后倒退几步躲开,刚好丸井吹了个大泡泡,切原撞在他背上,泡泡炸开,煳在他的嘴巴周围。

桑原和切原围着丸井手忙脚乱,又是递水又是拿卫生纸帮忙擦嘴,柳生趁机解释:「这就是无事忙,原本好端端没有什麽事情,被他这麽一搅和,大家都变忙碌了。」




题目箱内的纸条是大家写好丢进去的,两轮过去,正经或没营养的题目都出现过。真田抽到写了「现在身上穿什麽样式内裤?」的纸条,柳生和柳好说歹说了一番,才让真田继续留在位置上。

「不是我。」仁王立即撇清。

丸井也摇摇手。

「为什麽……」真田咬牙,还是忍不住将纸条拍在箱子上:「知道这件事有什麽好处啊!」

十秒钟后全员翻开白板,除了幸村写的紧身裤外,其馀答案全是清一色的兜挡布。

「虽然你们不像我认识真田那麽久,」幸村垂下脑袋,长叹一声:「但你们有看过有人穿兜挡布配西装裤吗?」  



丸井展开纸条,上头写着:「最喜欢的人是?」唸完后他和仁王不约而同瞥了切原一眼,因此没有注意到幸村投向柳,那别有深意的视线。

几个人分别写下答案,仁王的速度比谁都更快,反观桑原犹豫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举起腿上写了「Jakal」的小白板。

「仁王,你的脸还在吗?」丸井亮出写了「杰克」的白板,见仁王举起写了大大的「我!」小白板忍不住问。

「多谢关照,依旧光滑细嫩紧实,足以迷倒所有人。」

「……说敬体也没用。」



轮到切原,他从箱子裡抽出纸条,展开给众人看:「最喜欢的食物是?」

所有人的目光一瞬间汇集在柳身上,他乾咳几声,明智地选择忽视众人炙热的视线。

切原赤也最喜欢的食物是?

落雁、铜锣烧、最中饼、菱饼、舀着金黄色蜂蜜的勺子也来凑热闹,柳甩去脑海中的画面以及食物大派对。发现自己竟然答不出来。   

十秒钟匆匆而过,柳随意胡诌个答案填下,当翻开白板时,众人都有些纳闷,七种不同的答案出现,从来没过这种情况。

「仙贝」

「红豆饼」

「水信玄饼」

「金锷烧」

「羊羮」

「甜食」

柳也翻开白板:「樱饼」  

切原公佈答案:「棉花糖」

柳莲二愣住了。


切原赤也曾经说过,柳前辈就像棉花糖一样

切原赤也举起板子,告诉他自己最喜欢的就是棉花糖。



心跳扑通扑通开始加速。

这不是推理小说裡的世界,随便几个有关联的碎片就是一道密码,柳还是忍不住将两件事拼凑在一起。他的心就像被慢慢充饱的气球,开始䋒展,膨胀,若不抓牢就会轻轻地飘过屋顶。



几天后的中午,真田经过幸村班上,正巧瞥见柳的后脚离开班级大门,窗边曾与真田同班的藤原里生发现教室外徘徊的身影,热情地向真田搭话:「弦一郎!你来找幸村同学对吧,喂——!幸村,你有外——找——!」

从头到尾没说过一个字的真田:「……」

幸村坐在位置上笑吟吟地朝真田挥手,他只好点头感谢藤原的帮忙,走去幸村的桌旁。


「你跟莲二在聊什麽?」他随口问。

「赤也。」幸村回答。

「你说了?他们两个互相喜欢的事……」

「没有。」

「为什麽不说?」

幸村微微扬起下颚,语气戏谑:「因为我想起以前某人十分迟钝,无论大家如何明示暗示我喜欢他,某人也坚持不相信啊。」

真田被这一番话说得脸红,他原先以为迟钝这种词只会用来形容柳莲二。

「最后是我把他抓到面前讲清楚明白,也证明这种方法更快速有效。」幸村停顿一会,用画家投向自己心爱画作的目光来欣赏真田窘迫的模样,问道:「怎么了?你平常不怎么关心这些感情问题的。」

真田坦言:「我有点担心柳。」




幸村想起某次柳莲二为了一本小说,几乎跑遍整个神奈川的书店,最后把最后一本书让给书店裡的一名女学生。

「没关係,我看他也找很久的样子。」柳的嘴角勾出浅浅的笑意:「反正那本下集还没出。」

可幸村没有遗漏离开廊道前,柳频频回头,有些失落的表情。


虽然只有三年的交情,但幸村发现,越是不想让人让人发现的事物,柳就越会用笑容来掩饰;越是真正不想放手的事物,就越不会说出口。

所以柳喜欢的东西,大多都离他而去了。



难怪真田会如此担心友人。


但他遇到的是切原赤也啊。

那个一旦献出了爱,就算会撞了满身伤也会去追寻的男孩。



幸村笑了:「当事人都不急了,我们还急什麽呢。」




・  



 

天是澄澈的蓝。


切原赤也找到柳莲二时,他正坐在树荫下抱着一包棉花糖,装模作样打发时光。

装模作样是后来其他部员们加上的,当时的柳只是单纯坐在那消磨时间,棉花糖一包三百圆,柳从各色包装中挑中最朴素,白色圆柱状的棉花糖。接连几天大雨后的天空,碧蓝的令人想起地中海,一阵风吹来,他将一颗棉花糖丢进嘴裡,抬手压住散乱飞舞的发丝。 


「赤也。」柳叫他的名字时尾音上扬,听起来像是问句,切原知道那是柳的小习惯,连确认都算不上。他正欲向对方打招呼,张口却变成:「啊,棉花糖。」

一时疏忽开了口后,切原在心裡暗叫糟糕,他见柳弯了弯嘴角,从袋子裡捏出一颗棉花糖举至切原嘴边,于是在柳身旁坐下。

阳光穿透叶间,晃动着犹如漂浮在衣上,嘴裡的棉花糖依旧像记忆裡一样香甜好吃,他对着柳张开嘴巴,又有一颗棉花糖送进嘴裡。

切原专心地品嚐舌尖上逐渐化成甜味的糖果,听到身旁的人说:「我记得你提过,我很像棉花糖。」

「唔。」想起那场失败的告白,切原险些被口水呛到,咳嗽几声,他连忙将棉花糖咽下去,开口:「那件事,不用再说了啦……」


柳难得不停下聆听切原的话。

他正理清自己的思绪,他想要好好和切原表明心意,不过没预料过是以这种方式,呼吸乱了几拍,他希望切原没发现这件事:「然后之前快问快答,你说过你最喜欢棉花糖,对吧。」

心裡的气球爆裂开来,有承载满满话语的纸船从细流飘下,一旦起了头,接下来要说什麽。一切都理所当然,一切都不需排练,他的喜欢他的爱恋——如此自然,就像瀑布从山壁落下,世界有了切原赤也这个人就会色彩缤纷一样。

「于是我想知道,在你心裡我到底是怎么样的,我就跑去买了这个。」他晃晃手上的棉花糖:「然后我察觉了一件重要的事。」

「比起我,果然你更像棉花糖啊。」

他尽可能让内心平静,切原开始用目光灼烧他的脸。柳忆起那天放学回家的道路,欲灭的夕阳红通通的,一点一点往下坠,切原向他告白,带着灼热的大胆,用那背注一掷的姿态。


说出「我爱你」这件事,需要多少勇气啊。


「我想和你说,我也最喜欢棉花糖了。」


他说完了。

身边的沉默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柳静静等待着,胸膛裡唯一的那颗心快要跳出来,只等切原的一句话。

然后他听见切原哑声问:「……只有棉花糖吗?」

柳深吸一口气,开口时发现声线不如预想中控制的那麽平稳,几乎有点哽咽:「当然不只是棉花糖。」



切原的双手揽住他的肩膀,突然压在身上的力量使柳身形一晃,搁置在草地上的手臂环住男孩腰身,他看见切原睁大的眼睛闪烁发亮,有花被唤醒一路开满山坡,有魔法棒正挥舞点缀星星。



天是澄澈的蓝。

关于切原的谜题又多一个:明明都是同一包棉花糖,在男孩嘴裡嚐到的那颗怎么会特别甜。




・  




柳莲二隔天顶着全网球部的目光踏入部室,裡头围成一圈聚会的正选们那刹那全一哄而散,留在原地的切原赤也侧头对他笑得可爱,那是柳这些天来见过最明媚的笑容。


他知道所有人都在偷看,这不妨碍柳将一个吻印在切原的额上,幸村摀住真田的眼睛笑的灿烂,丸井兴奋地摇着桑原的肩膀,后者对他竖起两隻大拇指,仁王不停的鼓掌,柳生递给玉川一包面纸——那傢伙摀着嘴,看上去快要激动落泪了。


曾经的棉花糖从他手裡融化,和云落成雨一样在怀裡凝结。切原紧紧地拥抱着柳,脸埋进对方的脖颈裡。无止尽的蝉鸣象徵梅雨季的结束,柳微笑起来,就让每天晴天接着晴天也无妨,即使不下雨,他和切原也能肩挨着肩走在回家的道路上。



两朵云在夏空中互相追逐,后面那朵云顺利赶上对方,软绵绵地拥抱在一起。



一颗心形的云在宽广如海的天空中乘风飞翔,他们要一起去遥远的地方旅行。






感謝讀到這裡的你

End






*註释

1.世界果然没那麽甜:日本惯用语,人算不如天算的意思,丸井这裡有点双关了。

2.终礼时间:日本中小学有朝礼和终礼,朝礼就是朝会,终礼是最后一堂课后全班聚在一起道别与讨论今天上了什麽课的时间。

3.「中奖了」与「再来一枝」:冰棒吃完后的木棍上会写字,顺带一提我每次都只会拿到「谢谢惠顾」的木棍……(ノД`)・゜・。

4.拉普达:宫崎骏动画电影「天空之城」裡出现的传说中的天空城堡。

5.五十圆铜板:日圆

6.片假名:诈欺师是用片假名写出来的。汉字比较难唸,所以幸村说比较有威吓力

你们不要为难介绍人员( ゚д゚)

7.吴式盲:切原不会唸汉字(。




後記:

寫完了!!!


來自摯友A的評論:柳和切原雖然錯過了一次時機,幸好他們還年輕,都還愛著彼此,最後慶祝他們順利在一起啦——不過雲是可以合體的嗎?


我不知道雲能不能合體<—文組生

原意是想正正經經寫個柳切戀愛的過程當然以前也是正經在寫的,我心目中的柳切就是,不用變多麼耀眼,但他們也會是像街上手牽手笨蛋小情侶一樣,尤其我記得14歲上下的男孩們總是有些意想不到的舉動(

不過寫下來居然只剩最開頭和結尾是按原樣來的……其餘全部改光光了

Σ(・ω・`|||)

校修時刷Twitter時讓我看到,這個棉花糖的幼崽。

Twitter:@po_iz


這是什麼可愛的東西!!!!神啊感謝您讓我了解世界上有如此可愛完美又治癒的東西!!!!(呼喊


輕飄飄萬歲!


咱們下篇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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